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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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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麻

克里斯麻

 

师生/贺红/1-16课合集/已完

一零年的时候,莫关山他们班升初二,初一的女老师回家生小猴子了,学校就给他们换了个新老师。

 

当然,一个班的人都不开心。

 

你想啊,走了个温柔可人的女老师,来一个男老师!除非老师是那种给里给气的,那不然不整死他们这个阳盛阴衰,调皮鬼超多的班级吗?

 

作为diss新班主任的头号分子,莫关山,被委托了在老师办公室搞破坏的任务。

 

毕竟和另外几个班的班主任也相处一年了,还是十分熟悉他们的座位。

 

新班主任的办公桌和老班主任的办公桌明显不一样了,桌上那些可爱的bling bling的,一看就是很有少女心的物件都不见了!换上了冷感的天平,哦,对了,新班主任是他们的物理老师。

 

虽然还没见着人,莫关山已经把他划入’头号敌人’的范畴。

 

趁着开学的前一天,所有老师都去开会了,莫关山偷偷溜进这儿,打算给他们的新老师一个惊喜。

 

或者是惊吓?

 

他买了一瓶胶水,蹲地上给那新老师的凳子上细细涂上了一层膜,亮晶晶,还有胶水的‘香味’。

 

然后他就溜了。

 

深藏功与名!

 

第二天,正式开学,那个老师来得比莫关山晚一点,毕竟莫关山可是特意比通知时间早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出的门!提前一个小时到了教室!为的就是当第一个,目睹这个班主任是个什么货色的男人!

 

他们男生之间可是打了赌的,可以免三次值日呢!为了懒那三天,他莫关山只好……

 

啊……(呵欠)

 

容我眯一会儿。

 

贺天进教室的时候正好贺呈的电话打进来,本来他是打算接的,但看到教室里坐着一个趴课桌上打瞌睡的棕红发色男生,他还是一把按下了挂断。

 

‘同学,你哪个班的。’贺天轻声走到那个同学身旁,摇了摇他的肩膀。‘我们学校不允许染发的,你……’

 

莫关山猛地抬头,直接撞上贺天的下巴,两人都捂住痛处吸气,一时间谁也没顾得上仔细打量彼此。

 

‘你昨天真在那老师板凳上涂胶水啦!?’

 

突然,一个莫关山熟得不行的声音如炸雷般响彻了教室,捂住痛处的两人都放下了手,彼此瞪眼对视着。

 

莫关山沉默了两秒,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蹿出了教室。

 

站在前门的是参与计划这次行动但是没胆量实施的王刚,是莫关山的狗友之一。

 

贺天暗暗攥紧了拳头,沉默着从后门走了出去。

 

昨天被胶水支配的恐惧还没完全消失,本以为犯人会藏好多年,没想到今天就暴露了!什么叫天堂有门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红毛,你给为师等着!

 

第一课   班会

 

‘我姓贺,你们可以叫我贺老师。这学期接了你们班,作为你们的班主任,我希望你们能安分点,不要惹是生非。’他一边说着,一边瞄了一眼那个神游的红毛,‘特别是昨天给我留了惊喜的同学,我今后会重点关注你的。下面,请第一组的同学依次做自我介绍。’

 

贺天在讲台上站直,讲桌上铺着班上45人的名册,他还得好好认识认识这些小他十二岁的小屁孩们。

 

一个又一个的同学站起来,或羞涩或搞笑地介绍了自己,很快就轮到了一直忐忑不安的莫关山。

 

当他前边那个人坐下,他甚至渴望自己的凳子那一瞬间充满502,能把他牢牢粘在原处,不用站起来面对这个黑发老师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我……是莫关山。’他十分紧张,起立的时候膝盖都是软的,匆匆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就想一屁股坐下,没想到讲台上的老师明显不想放过他。

 

‘莫关山是吧,’贺天踱下讲台,站到了第一排的过道上,看见莫关山神经质地抖了一下,他心里笑得大声,‘把你的头发染回来,初中生染头发像什么样子。’

 

班上隐隐传出嗤笑,只见莫关山整个耳根都红透了,他低声说道:‘我没有……’

 

有男生大声帮腔,‘他本来就是这个发色!天生的!’

 

贺天闻言一愣,走到莫关山身旁看他的发顶,还伸出手指挑开了一些头发观察了他的头皮。

 

莫关山整个人都快炸裂了,脸红得没了知觉,只有头皮上那微略的酥麻感让他从脚跟开始发颤。

 

终于,黑发老师放过了他,在他肩上拍了拍示意他坐下,然后莫关山后边的人继续站起来,老师也回到了讲台上。

 

莫关山知道,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完了,他和这个老师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没完没了,不死不休。

 

第二课  午食

 

他们学校强制要求初中生在学校吃饭,莫关山的饭盒是个小铁盒子,每次舀饭他都盛很少的一点,因为吃惯了家里的饭菜,学校的伙食对他来讲真是有些难以下咽。

 

不过这学期开始就不一样了,新班主任一直盯着他们每个人打完饭,女孩子臭美吃很少的,他硬生生给加一勺,不会太多以至于浪费,又确实能吃完。

 

莫关山也享受了这一待遇。

 

那天他窝教室里,等差不多所有人都打完了饭才拿着饭盒往外边走,就是想等新老师回办公室吃饭了,自己再去悄悄地打饭。

 

结果,他的手刚挨着饭勺,贺天就幽灵般出现在了他身后,还一把握住了他拿着饭勺的手。

 

‘我c……!’莫关山吓得差点骂娘,不过侧脸一看是新班主任,只好把剩的字全囫囵吞下了肚。

 

贺天就着他的手狠狠舀了一大勺饭,龇牙笑道:‘多吃一点,你看你多瘦。’

 

莫关山没接话,默默看着他用自己的手舀了各式的菜,花花绿绿,恶心至极!

 

‘到办公室来吃,不许剩饭。’眼看饭盒就满了,莫关山正打算抽回自己的手端去倒掉,万万没想到贺天直接抽走了他的饭盒,径自端进了办公室,‘直接来,我有多的勺子。’

 

wcnm……

 

莫关山在心里默读三字经,任由自个儿的脚步跟上了眼前高出不少的黑发老师。

 

办公室里别的老师都快吃完了,看见莫关山跟着进来也吃了一惊,不过看见贺天手里满当的饭盒后又露出了理解的笑容。

 

‘贺老师真负责呀,莫关山这孩子就是从来都不好好吃饭,看这瘦得跟猴似的……’

 

放屁,老子回家吃得可多了也不见胖啊!

 

‘就是,贺老师可是等你们都打完了饭才来吃……’

 

我又没求他!

 

贺天率先坐下,然后拉出一把椅子让莫关山也坐,他将那个天平旁边的自己的饭盒拽过来,比莫关山的盒子整整大了一圈,也是塞得满满当当。

 

‘吃。’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长得像文具盒的东西,掰开后里边是一双筷子和一柄勺子,他径自将勺子叉进莫关山的饭里,自己使了筷子。

 

贺天似乎是有些饿了,吃了几筷子才转过头来看莫关山,‘吃啊,不饿吗?’

 

听到他的询问,莫关山才不情愿地舀了一点白饭往嘴里喂。

 

两人沉默着吃了几分钟,别的老师也忽略掉了他们诡异的沉默,各自讨论着班里的八卦。

 

莫关山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学生之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儿,这些老师都是有数的。

 

这样一走神,吃饭的速度又慢下来,被贺天瞅见,一个弹指袭上额头,疼得他眼冒金星。

 

‘快点吃,我都快吃完了。’贺天皱眉,眼瞧少年的额头慢慢红了一指的模样。

 

我……!

 

莫关山敢怒不敢言,权当完成任务似的猛塞,食不知味地完成了吃饭这一难题。

 

‘好了,去洗碗。’

 

莫关山站起来想走,没想到贺天也跟着站了起来,还特别从容地摸出一瓶洗洁精和一块抹布,办公室里恰好没别的老师,莫关山终于开口说了话,‘贺老师,往您凳子上涂胶水是我不对!可你能别再针对我了吗?’这番话他愣是想了一个中午才斟酌出这言辞,可是,没想到贺天不甚在意地揽过他肩膀,带着他往水池走,一路遇见的同学都对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贺天给两人的碗里都倒上洗洁精,才开口道:‘你妈妈特意打电话来,要我盯着你中午多吃点,也有其他家长反应过这个问题,并不是针对谁。你不要想太多,而且,胶水的帐我先记着,以后再还吧。’他洗得很快,说话的同时手上拿着抹布动个不停,话音一落也顺势关了水龙头,‘拿去用,待会儿还我。’

 

他用湿漉漉的手拍了拍莫关山的肩膀,趁男孩还没反应过来就离开了水池。

 

什么?

 

以后再算?

 

我……!

 

第三课  打架

 

初二的下半年,贺天已经和班上的同学建立了一层还算稳固的关系,甚至已经有些一开始说誓死不从的同学彻底倒戈成了贺天的‘走狗’,尽向贺天打小报告。

 

对莫关山这种在课上,课间,课后都不怎么安分的人来说,被班主任的小眼睛盯梢这种事,自然是不爽+10086。

 

这天,莫关山和班上一个男生闹了点小矛盾,起初两人只是言语上的挑衅,后来那个男生说了句十分下流的脏话,惹得莫关山直接扔了厚厚的语文书过去,结实的书脊刚好结实地砸在那人眉心,当时就红了一片。

 

被砸的不是个狠角色,但他认识能下狠手的人。借了高年级的手机给自己校外的‘大哥’挂了电话,整颗心都放进了肚皮里。

 

莫关山被下了战帖,奈何他不认识混社会的哥子,只好集结了三五个平时比较铁的哥们儿,还在废弃的体育馆里找到了趁手的铁棍,藏在了书包里。

 

放学的时候,被打的那个直接挑衅地走到莫关山座位上约他去厕所聊聊。

 

由于外校学生进不了他们学校,莫关山甚至动了‘不然先在厕所把他揍一顿’的想法。不过最后还是作罢,他示意王刚领着另外几个人拿好武器去操场等他。

 

王刚先去高年级通知了事情,再回班上的时候除了做清洁的就没人了。

 

他慢悠悠地抽出藏在书包里的一根钢棍,正准备仔细端详一番再拿来挥舞两下熟悉熟悉手感,这时,一只右手不偏不倚地握在了钢棍正中间。

 

王刚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那家伙的帮手溜进学校,找上他了,不过转念一想,不应该啊!要找也是找更有标识性的莫关山呀,他一个小兵,怎么会被盯上?

 

他收拾了心情一转头,心脏都紧缩了一下,身体深处涌出一瞬的窒息感。

 

‘贺……贺老师……’

 

word……个神呀!怎么又是你啊大佬!

 

贺天阴沉着脸,肩上还挎着包。

 

他都已经走到车站等车了,才听到有人在说他们班有男生打架,还不仅是单纯的两个人打架,是请了外援的那种!

 

这可气坏了他,辛辛苦苦大半年,眼看快期末了,这帮兔崽子,真是!就不能给他们好脸色看!

 

这一回教室,看到莫关山最亲近的王刚,手里拿着这种凶器!

 

这一棍敲人脑袋上得有多严重?况且又是些不懂下手轻重毛孩子!

 

贺天气得快冒烟了,看到王刚这害怕的表情,他就猜到,又是莫关山这调皮鬼捅了篓子。前些天还在英语课上看小说被他从后门逮到,在办公室里写了一下午检讨,还保证期末之前不会犯错误,没想到啊没想到,莫关山!

 

这次可是触犯校规的大错误!

 

‘莫关山呢?’贺天抽走他手里的凶器扔到一边,做清洁的其他群众被那一声脆响吸引了视线,又在贺天的瞪视中扭回了头。

 

‘厕……厕所……’

 

贺天踢了踢王刚坐着的凳子,硬生生把人给吓得跳了起来,‘我我我我带您去……’

 

厕所里没见着那两人的人影儿,王刚只觉得背后飙来的视线快把自个儿给戳穿了,顺带烧成灰,一下全垮在地上。

 

可他又不能跑,只好硬着头皮带着贺天往操场上走。

 

莫关山呀莫关山,你可一定要在操场啊!

 

王刚还以为莫关山和李浩已经在操场上打了起来,没想到只有莫关山一个人坐在操场边花台上的侧影,之前集结的高年级学生也不见了踪影。

 

贺天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与此同时,莫关山也福灵心至地转过身来,恰巧对上几十米开外惶恐不安的王刚,以及,脸色特别难看的贺天。

 

……………………

 

莫关山犹豫了一秒是否要撒谎瞒过去,不过王刚眨眼的频率有些太快,充分提示他一切都暴露了!那还能怎样?还不跪倒求原谅,站着等死吗?

 

莫关山往那边走了两步,没想到贺天直接伸出手臂示意他站着不动,这下气氛更尴尬了。十二月的天本来就黑得早,虽然才7点不到,却阴沉得看不清贺天脸上的表情了。

 

两人谁都没动弹,还隔着老远的距离,王刚站在贺天身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这老师回头给他一巴掌。

 

僵持了那么一会儿,另一个罪人从莫关山背后出现了,一改之前喊打喊杀的模样,哥俩好地揽住了莫关山的肩膀,‘站这干嘛?我的人都走了,我们去网吧?’

 

天知道他们是怎么在这短短十来分钟里和好的!?王刚心里掀起大波,恨不得一掌劈死莫关山这个混帐!

 

没敢搭话的莫关山自然引起了李浩的注意,他顺着莫关山的视线往正前方那么一撇,腿肚子立马抽搐了。

 

‘贺……贺老师……’

 

眼瞧主犯都到齐了,贺天冷笑一声,这才开了金口:‘滚办公室来。’

 

平日里总有老师留办公室里准备教案,可是今天偏偏一个人都没有,好像一切都预谋好了似的!

 

贺天放下了包,拉出凳子坐下。

 

‘蹲下。’

 

三人闻言赶紧蹲好,标准的抬头挺胸,一副悉听教诲的好学生模样。

 

‘我真是不知道你们脑子里在想什么,都十三四岁的人了,语言交流是有障碍吗?一定要用武力解决问题?’

 

贺天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才没怒拍办公桌,莫关山脑袋上两个发旋他到是盯了半天,以至于停顿许久。

 

‘听说初一军训的时候,你们男生还帮着女生打架,这才过了大半年,就变成窝里斗了?’

 

他说的这事蹲着的都记得。

 

初一下半期期末后,学校才不紧不慢地组织了军训。

 

当时是休息时间,大家都挤小卖部买些糖啊水的,结果一个外班小矮子仗着另一个学校的朋友撑场面,硬是抢走了他们班一女同学才买的棒棒糖。当场就给那女孩儿气哭了!

 

这些小年轻一看,自己班上的女生,怎么能被外人欺负!

 

当时就有人去找堵那个外班的小个子,那小子正开心地吃棒棒糖看风景,结果被一把拽掉了糖棍子,可想那牙齿有多疼了。

 

还没完,去做事后英雄的还给了那小子一脚,直接把人给踹地上了。

 

没错,那个贸然,孤身一人冲到别人班上的就是莫关山了!

 

还好那小子平时人缘不大好,否则莫关山就得被揍了。

 

后来莫关山还写了一千字的检讨呢!

 

看来这贺老师知道的不少嘛……

 

莫关山抬眼瞄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在看自己后又赶紧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你们有什么纠纷,现在说出来,当着我的面解决了,要打要骂随你们,我绝不插手。’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又默契地低下头去,‘贺老师,我们错了。’王刚率先背锅,低声下气地道歉。

 

莫关山猜那老师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不过贺天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还是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直到很多年以后,莫关山才明白,这一叹,有多少故事。

 

第四课  年

 

初二上半年,就这么没啥大波澜地过去了。期末考试里,莫关山使出了千里眼的本事,还是没能阻止排名的下滑。别的他不怕,就怕贺天在家长会上说些‘不该说’的话!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仇旧帐一起算!

 

想想都会在半夜被吓醒。

 

怀着忐忑的心情,莫关山先到大教室和大家一起参加年级大会。不过没看见贺天的身影。

 

到了教室,开自班的班会了,贺天却还是没出现。

 

‘贺老师前两天出了车祸,今天的家长会由我来代开。’一直以来担任他们年级组长的张老师如此说道。

 

啥?车祸?严重不啊?

 

班上一片闹腾,家长也有些不乐意了,毕竟是不大清楚自家孩子的老师,所以家长会草草散了场。

 

班上十来个同学邀约着家长会结束后去医院看贺天,莫关山踊跃着报了名。

 

他们一路叽叽喳喳地赶到了病房,本以为会看见或疲惫或萎靡的贺老师,没想到病房里那人正‘被喂饭’!

 

那是一个长发女人,涂了令人火大的玫红色指甲油,她正拿着一柄浅蓝色的塑料勺往贺天嘴里塞饭,听到门口的动静,又把饭洒在了贺天胸前。

 

‘你们怎么来了。’贺天笑眯了眼,对胸前多出来的饭粒和手指颇不在意的样子。

 

莫关山心里一沉,侧过脸去翻了个大白眼。

 

王刚恰好见着了这表情,再一看周围的几个女同学,都是‘这砣牛粪不配我们贺老师’的表情,心眼一动,拔高了嗓音就嚷,‘贺老师!这是师母吧?你口风可真紧!都没给我们吱一声!不然我们就给您带花篮果篮来了!’

 

我草……

 

老子才不是这个意思!

 

‘没有的事,这是孙老师,yy中学的物理老师,是我的朋友。’贺天伸出左手摆了摆,却是盯着莫关山说的。

 

干……盯老子干嘛!

 

莫关山瞪视回去,又转眼扫了眼那个暗了脸色的孙老师,恰巧孙老师开了口,‘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了。待会儿你自己把饭吃了,可别饿着,我晚上再来。’

 

哎呦……我们还是宝宝呐!

 

一帮同学心里同时想到这句话,眼睁睁看着那个孙老师挺着脊梁走出了病房。

 

贺天招呼他们挨着床边坐下,开始关心他们的成绩,莫关山躲在门口看他们谈笑,心里好不自在。

 

‘莫关山,过来。’贺天突然叫他,所有人视线都凝聚在他身上,‘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考差了?’

 

不等他回答,便有人插话,‘可不是嘛,下降了四十多名呢!是吧,莫仔!’

 

‘莫仔……’贺天低声重复了王刚最后的那个称呼。

 

莫关山耳根子立马就红了,拔腿就逃,匆匆回了家。

 

到家了才觉得震荡不停的心脏终于回到了原位。

 

莫妈妈正在做饭,他自己开了电脑登qq,立马有头像跳个不停,他点开一看,鼠标都快给捏出裂纹了!

 

贺天:小莫仔,下次再未经允许就跑路,可别怪为师不客气。

 

大年夜,群里吵得热闹,有人放出了糊成一片的放烟火的照片,莫关山瞄了眼看春晚笑个不停的妈妈,郁闷地敲出一句话:这么奢侈?得多少钱啊?

 

立马有人呛他死抠,也有炫耀的放出时间更长的视频,并艾特莫关山说‘就是要放贵的才尽兴!’

 

死开了,糊成一片有啥好看的!

 

莫关山悻悻地退出了qq,正打算关了电脑陪老妈一起看电视,他那小巧可人的诺基亚就叮铃响了一声。

 

哟?谁这么懂事啊,还晓得给我拜年?

 

他解锁,看见发件人是贺天,顿时就不想继续看了。

 

贺天:小莫仔,下来,老师带你去玩:)

 

神经病啊!谁他妈要和你去玩啊!

 

‘妈,我出去一趟……王刚来找我玩呢!’

 

莫妈妈看了眼他,只见他穿着前两天才买的橘色羽绒服,围了新围巾,穿的是他自己最喜欢的牛仔裤。

 

啧啧,说谎的几率不小啊!

 

‘去吧,早点回来吃饺子。’

 

莫关山赶紧跑了,他才到楼下,就被明晃晃的车灯闪了眼。

 

谁他妈这么欠收拾,缺心眼……

 

他还在骂着,车主又滴滴了喇叭,还探出头来冲他笑,‘莫关山。’

 

贺天冲他眨眼,笑得好不灿烂。‘快,上车。’

 

笑屁啊……莫关山在心里悄悄吐槽,还是不甘心地坐上后排。

 

‘坐前边来,拿我当司机吗?’

 

那时候莫关山还小,以为他开个破车不得了了,后来他读了大学,才知道捷豹这个牌子,也意识到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二十出头的老师就能开得起这种车的。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贺……老师新年快乐。’他让自己的屁股落在皮垫上,没头没脑地祝贺天新年快乐,他好多天没喊过贺老师,刚才差点直呼了贺天的大名,毕竟私下的聊天里谁都是那么叫他的。还有各种外号,什么天哥、黑仔、幽灵王……

 

哦,幽灵王这个称呼是因为他老是神出鬼没,而且对他们去了游戏厅啊,黑网吧啊这些地方一清二楚!简直就像他跟着他们去的似的!

 

贺天见他坐副驾驶上闷闷不乐的样子,没猜到他在骂自己,还以为是他不大愿意天寒地冻的晚上出门,于是默默调高了空调温度,踩油门的力道也大了起来。

 

莫关山被叫醒的时候,已经被贺天带到了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公园门口。

 

‘这么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杀人藏尸啊?’莫关山不肯下车,心慌地看着贺天。

 

‘不知道你那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下来搬东西了。’贺天开了能开的所有车灯,才招呼莫关山赶紧动起来,‘快下来!’

 

寒冬腊月,天气预报都说今晚有雪了,还跑外边来……莫关山一边吐槽一边用力甩上车门,走到后备箱。

 

‘这么多!’

 

几大箱五百响的礼花垒得整整齐齐,旁边仅有的空隙也塞满了小的手持礼花。

 

‘后座上还有那些不值钱的小花样,你先把那个拿出来。’贺天一边搬一边吩咐他。

 

‘你……买这么多干嘛!我们两个人放得完吗?而且这么多,得多贵啊!’

 

‘瞧你那小气样儿,又不是你的钱,心疼什么!快,搬到那边空地上去。’

 

这是个新公园,大概要年后才开园,面积大,又空旷,确实适合放烟花。

 

不过……

 

贺天干嘛约我呀?可别是对我有意思吧?

 

莫关山正胡思乱想呢,背上突然挨了一记踹。

 

wcnm……!

 

他顾忌贺天没隔多远没敢吼出声,转头一看居然是班上的同学!踹他的正是王刚!

 

‘你他妈要死是不是……’莫关山拿手冻他的脖子,凉得他直躲。‘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是你在群里说放烟花奢侈吗,贺老大就说能出来的都到这公园来,他今天给咱们放个奢侈的乐呵乐呵。’

 

‘这大过年的,你们怎么跑得出来?啧啧,还有女的……’

 

‘大哥,家里边都在打麻将,谁管我们呐?而且又不远,我们几个都约好了走过来的。就你住得远,贺老大亲自来接你!’

 

他们几个男生偷懒站后备箱旁边聊天,倒是几个女同学帮忙搬了箱子。

 

贺天点了数,过来锁车,顺带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爆栗,‘好小子,女士优先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莫关山数了数,这大过年的晚上竟然还聚了七八个人呢!也不知道是贺天的魅力太大,还是烟火的吸引力太强。

 

第一个礼花在天上炸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展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莫关山没有,因为他默默瞄着贺天,直到贺天回头的前一秒。

 

他心里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但是他不敢说,不敢问。

 

二零一零年,在莫关山的沉默中走向了尽头。

 

第五课  迟到

 

三月,万物复苏,春暖花开,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莫关山迎着朝阳……

 

咳,并没有。

 

莫关山迟到了,开学第一天,全校的朝会。

 

他没敢从正门进,学校后边有半截烂围墙,他从那儿翻进来的。

 

但是没想到贺天正和高中部的一个老师在那里蹲人,结果被抓个正着。

 

贺天还为他求了情,没捅到教务处去。

 

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莫关山又又又又又在写检讨了!

 

贺天直接停了他半天课,让他留办公室里厥着屁股组织言语,又用扭扭捏捏的小学生字体写在本子上。

 

那是专门给他备的本子,贺天把他上学期的两篇检讨都贴在了这本子的前边,然后让他写今天的,说是等他写满这个本子,他们之间的帐才算清了。

 

莫关山在心里骂骂咧咧地,表面上还是认真忏悔的样子,期间王刚来交寒假作业还踹了他一脚。

 

妈的,最近太不顺了……大概要老妈去庙里帮我烧柱香!

 

‘在想什么还不快写。’贺天手上的课本和教案忽然拍他后脑勺上,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写不完中午别吃饭了。’

 

不吃就不吃……

 

第六课  物理

 

‘莫关山,你最近这物理考试成绩怎么越来越难看了?你对我有意见?’课代表在发试卷,贺天本来在班里四处转悠,突然出现在莫关山背后,还用卷起的卷子敲了他脑袋。

 

呵呵……

 

莫关山心里暗暗嘲笑,哪敢看不起你老人家……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试卷摊开来细细观察。

 

54分,选择题错了大半,多选题全军覆没,大题也是一塌糊涂……

 

好在贺天没有给他难堪,转眼就走到了讲台上去。

 

眼看课代表发完了卷子,贺天才屈指敲了敲讲台让班上都静下来,‘这次题又不难,你们怎么考成这个样子?’

 

一时间班里同学全都心虚地埋下了头,贺天一眼望去,全是乖乖学生的模样。

 

‘有些同学,上课认真点,考试细心点,不会是及不了格的成绩。’他一顿,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根白粉笔掰断,准确地投到一个后脑勺上。‘莫关山我说的就是你,你看哪儿呢?’

 

捂住脑袋的红发少年深深把脸埋下,恨不得藏进抽屉里,好隔绝那些恼人的嬉笑。

 

‘其他人也别笑,隔壁班同样是我教,人家怎么就能考98、99,凭什么你们就不行?’他边说边叩桌子,班上没一个敢吭声的。

 

‘这周六开始,我点到名的同学,到我家来补习。’

 

教室里一片死寂,众人心里遍地哀鸿。

 

‘莫关山,’

 

啊……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莫关山捂住心口,沉重地垂下头。

 

‘丁一,张小雨,王刚……’

 

莫公子幸灾乐祸地扭头去笑他,又被另外半截粉笔头击中了脑袋。

 

星期六下午,莫关山顶着正好的阳光出了门。

 

贺天住的公寓颇为高档,门口的保安死活不让进,他不得不打了贺天的电话求助。

 

‘贺老师,我到你家楼下了,这保安不让进。’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口气,却还是被贺天听出了那么一点儿委屈。

 

‘你等着,我马上下来。’

 

进了贺天家门,莫关山那两招子就没停过,四处打量不说,心里还及时跟上评价。直到贺天推着他肩膀让他在沙发上坐下,他才有功夫看见茶几上的饭盒子。

 

‘咦?你还没吃吗?’莫关山看着那几个外卖盒子,一个大概是鱼香茄子,一个是鲜艳的番茄汤。啧,卖相不错啊……

 

贺天进厨房拿了两副碗筷,把打包盒里的米饭给盛了出来。

 

‘你来早了,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补课,来吃点吧。’

 

他打开电视,锁定到无趣的中央一台。

 

午间新闻的主持人一脸严肃的样子逼得莫关山也跟着紧张起来,他一颗颗地嚼着饭粒,两眼无神地盯着电视机。

 

‘不想吃的话去厨房盛汤,碗在下边的抽屉里。’贺天吃得飞快,都快吃掉一半了,抬眼的功夫发现莫关山那没聚焦的双眼,他才恍惚自己似乎是自作多情了。

 

虽说才十二点半,但明显这孩子是吃了饭来的。

 

莫关山拘谨地走进厨房里,灶上小火煨着汤,掀开一看,透明的冬瓜衬着肥瘦参半的排骨的,鲜香扑鼻。

 

他舀了半碗,正准备端起往外走了,又突然停下,给贺天也舀了半碗。

 

‘喏……’

 

莫关山把碗放他前边,才发现贺天端的是自己刚才的饭碗,顿时嗫嗫嚅嚅说不出话来,只顾埋头喝汤。

 

第七课上段   早恋

 

初二的期中考试,莫关山难得从吊车尾爬到了年级中段,莫妈妈开心了好长一段时间。任课老师也对他没那么凶残了,倒是作为班主任的贺天没啥变化,还是经常酸他。

 

事情发生在4月的一个晴天。

 

和小伙伴从厕所往回走的时候,隔壁班两个秀气的女孩子扭捏着走到他面前,其中一个还涨红了脸,手上捏着一个皱巴巴的小东西。

 

“哟,桃花运吶……”

 

“去……”

 

两人低声嘀咕了两句,李浩识相地避开,陪那个红脸女孩一路来的女生也在给同伴打气后溜到了远处,不打扰两人的独处。

 

这架势,难道是要……告白……!?我我我我莫关山还有这种待遇?

 

“那个……莫……关山……同学,我我我……我……祝贺你这次考试前进了一百四十六名!这个送给你!!”

 

女孩子像丢炸弹似的把手里紧攥的东西抛到莫关山怀里,然后飞快逃走了。

 

…………

 

莫关山在原地木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细看手上的东西。

 

一个十字绣的钥匙扣,上边用红色的线绣了莫关山的姓氏。

 

啧,好娘啊……

 

可是他还是回到教室把书包里的钥匙摸了出来,把十字绣穿了进去。

 

之后的半天,他都是亢奋到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地步。

 

第二天上学,莫关山都是一路笑着走进校门的,他在想,要不要就这样和那个女孩子来一段早恋呢?4月的天气,好像很适合谈恋爱呀!

 

第二节语文课下课后,本来是初二年级去操场上跑圈的时间,但莫关山被留到了办公室。

 

贺天将整个班送到操场上后,迅速回到了办公室,关上门就是一通审问,“你和三班的瞿晓怡谈恋爱了?”

 

有叛徒!班上一定有叛徒!

 

莫关山不动声色地在脑海里构建可能出卖自己的人的名单,脑子前所未有地运转得飞快。

 

“你是不是嫌作业少了一天净想惹事!看来我该和各科老师沟通一下给你强化一下……”贺天说了他两句,见他毫无反应,心里生出一点火气来,“问你话呢,莫关山,回答我,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莫关山也不明白怎么话到嘴边都好好的,说出来就带了点上翘的语气,活像撒娇的女孩子!

 

贺天怀疑地看了他两眼,手上又确实没啥证据,只好放人。“你给我老实点,不要捅娄子听见没有。”

 

“知道啦!!”

 

第七课  早恋   下段

 

然而第二天,莫关山还是和瞿晓怡正式确立了关系,俩人谁也没告诉,只是在课间悄悄地交换了信件,互通心意。上学、放学绕远路,一起走上一段,再分散开和不同的人进学校。

 

好景不长,周五的午间,莫关山拿出存了两天的早饭钱在小卖部给瞿晓怡买了些糖,他问过三班的一个女生,说瞿晓怡喜欢比巴卜的泡泡糖。十块钱的‘巨款’,买了一整袋泡泡糖,莫关山怕她腻,还换了两个酸奶味的棒棒糖。

 

女生接过口袋的时候笑得特别甜,莫关山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了。

 

下午,三班的女生们都分到了一块或两块糖,于是两人的小秘密就这么传进了老师的耳朵里。

 

这次,不是贺天叫他去办公室了。

 

年级主任是四班的班主任,也是莫关山他们班的语文老师,男的,三十好几。平时上课总是很随和,可这次是黑着脸对莫关山说了‘来办公室’。

 

其他老师统统不见踪影,莫关山忐忑地坐在木凳子上,甚至只沾了半边屁股。

 

“不要紧张,”梁老师两手放在办公桌上,偏着脑袋看他,“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我。”

 

莫关山迟疑地点着头。

 

“你和三班的瞿晓怡在谈朋友?”

 

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周三下午。”

 

“哦,那也有几天了。”

 

梁老师突然沉默地注视了他两秒,吓得莫关山背上瞬间出了层白毛汗。

 

“瞿同学希望,你们的关系止步于同学之间,这也是老师所希望看到的,可以做到吗,莫关山。”

 

不可以……莫关山在心里回答,他平平无奇的人生已经过了十二年,在本命的12岁里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异性的青睐,为什么要阻止我们!

 

他在心里怒吼,一头雄狮抖着鬃毛仰天长啸。

 

梁老师用手指敲了敲办公桌,“想清楚,莫关山,校规的三条红线。不能打架,不能逃学,还有什么?不、能、谈、恋、爱。触犯后果是什么?劝退。莫关山,是劝退。”

 

是,劝退。

 

他莫关山知道这校规,也知道这处罚。

 

如果被劝退,他的履历上会永远有这笔记录。

 

他会读不到一个普通的中学,只能去稍比少管所好那么一点的学校,和那里边——只比少管所里的人稍微好那么一点,却仍叫‘不良学生’的群体,做‘同学’。想想都令人作呕。

 

可是,可是……

 

“莫关山,你妈妈一个人带你,还是不容易。”

 

梁老师显然看出了眼前眼神开始闪烁的人的动摇,直接在最软最痛的地方送上了一刀。

 

“我知道了,梁老师……我和,瞿同学……只是同学……”莫关山每说一个字,头都低下去一分,最后下巴都抵到了胸膛。

 

“好,出去吧,现在应该是你们贺老师的课了。”

 

莫关山在厕所里洗了脸,望了会儿操场上上体育课的人,心里平静了才缓缓进到教室里。黑板上ppt在放贺天做的课件,同学也大多在全神贯注地听。莫关山从后门悄悄溜回倒数第三排的座位上,贺天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干涉他回到座位上就趴下了上身。

 

直到下午放学,莫关山都没有再直起过腰。

 

老话说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缝,莫关山是倒霉了就有人凑上来找不自在。

 

他本来好好地走在路上,偏偏有几个穿了校服的高年级从一旁的黑网吧里走出来,一眼就锁定了忧郁路过的他。

 

“同学借点钱。”

 

一个把头发染成浅棕色的把手搭在他肩上,押着他往一旁的偏僻小街走。

 

“我没有钱。”

 

“哈哈,没有钱怎么染的这么好看的头发,别骗学长,快点把钱拿出来。”

 

眼看已经走到了小街的中段,也没啥人过往,莫关山心一横,挥起手肘就往那人的肚子上拐。

 

“哎哟!揍他!”

 

“做什么!哪个年级的!”

 

在莫关山被揍的前一秒,救星的声音响彻整条街。

 

“想在公示栏上看见你们的照片?”来者晃了晃手里的大屏手机,成功唬退了不知道哪个年级哪个班上的渣滓。

 

莫关山从地上捡起书包,沉默着从贺天身边走过。

 

“莫关山,你真的喜欢过她吗?”

 

第八课  放肆

 

初三,数学老师也回家生小猴子了,他们班再次换了数学老师,一个十分凶恶的男教师,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只要犯了错误,该打打该骂骂。一时间班上人心惶惶,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王老师手中的亡魂。

 

高压政权下必有反抗,但莫关山他们并不是和王老师对着干,毕竟没谁有那个胆子敢和王老师叫板。他们不过是在某个数学测试完了的周五约好了周六一起去放松放松。

 

这两年真人CS越来越火了,虽然价钱小贵,但恰逢某个倒霉蛋过生日,拿了零花钱。他出了大部分的钱,剩下的凑了凑,好歹是能支付得了十来个男男女女的参与费。

 

地方在南山的一个蛮偏的地方,原始的山林地、杂乱堆砌的一些东西、迷彩的遮蔽物。一行人玩得很是尽兴,除了付款时一些人有些肉痛的面孔。

 

完事后他们将就在山上吃了有名的泉水汤面,又找了家便宜的农家乐打起了牌,直玩到日落才结伴回了市中。

 

周一升旗仪式,莫关山被叫进了办公室。

 

他忐忑坐下,不是很明白自己哪个地方又没做好,惹了眼前的瘟神。

 

“听说,你们星期六,去山上玩枪了。”

 

听到这肯定句的语气,莫关山就清楚他又什么都知道了!于是咬了咬牙关,狠狠心点了头。

 

“说吧,哪些人,好像不止十个吧?”

 

额……这,想瞒报也不大好瞒吶……

 

莫关山一一抖出了所有参与者的名字,获得了贺天的一个冷哼。

 

“莫关山,你们曲老师当初给我介绍你的时候,说你只是有点小糊涂,其实是个很聪明很懂事的孩子。但是我真的很不赞同她的看法。”

 

啥?曲老师对我的评价这么高的吗?

 

“你们前天,这样一群男男女女的,就这样跑去南山上。那个地方这么偏,要是有人打了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主意,我告诉你,没有一个跑得掉。”

 

眼见贺天越说越严重,莫关山在心里狠狠摇头以示不信。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莫关山,”贺天忽然站起来,凳子往后退了一截发出刺耳的噪音,“那个店的老板我知道,你们这群傻子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你以为他只是开个破店,搞什么真人CS?你知不知道我们市里百分之七十的非法枪支都是从他手里流出来的?”贺天拍着桌子吼出最后一句,虚掩的茶杯盖子被震落在桌子上,莫关山已经被吓傻了。

 

“男孩子出去野就算了,居然还有三个女的?荒山野岭的,被抢了被拐了你们几个男的赔得起吗!一群傻*……”贺天气极,攥紧的拳头恨不得将墙上砸出个大坑来。“我接了你们班就再没能安心睡过一天觉,今天是你犯错,明天就是那王刚顶撞老师,后天就是那谁谁谁不回家……我早晚被你们气到猝死……”

 

贺天碎念了两句,火气消了点儿,“你,两篇检讨,每篇1000字。朝会完了,把那几个都给我叫到物理实验室去,你也给我滚过来!听见没有!”

 

“听见了……”

 

我艹......又要写检讨啊,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毕业,那个本子就得写满了!

 

第九课作弊与高中

 

初三的时间溜得飞快,眨眼便到了夏天,迎来模拟中考,他们学校以这次考试的成绩为基准,年级前30%可以直升本部高中,免考中考。

 

以莫关山以前的模拟成绩来说,上本部高中老是差那么几十分。

 

考过语文和数学之后,莫关山心里稍微有了点谱,觉得比平时的发挥稍微稳点。然而到了物理考试那场,他正好坐到了靠窗那一列,摄像头前边的第一个,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当监考老师一进来,他的心又抖了两下。

 

是贺天和另一个不认识的老师。

 

考试开始,两个老师在讲台上彼此无言,然后那个女老师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丝毫没有疲倦的样子。

 

贺天往外边走了两次,接了两杯热茶进来,女老师接过茶,两人互相聊了几句,教室又恢复了宁静,只有纸笔相触的声音飒飒作响。

 

时间过去半个小时,女老师放下手中空空如也的纸杯,向贺天耳语两句,便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贺天视线扫过全班,最后还是落在了埋头的莫关山身上。

 

他走到莫关山桌前,一米八七的魁梧身形几乎挡住了莫关山的所有光源。莫关山抬头,不解地看他。

 

“caabda。”贺天用气声说道,莫关山瞪眼看他。

 

“caabda!”贺天语气急了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可莫关山还是没反应过来。

 

就在贺天准备从牙缝里再吐出那六个音节的时候,那个女老师却回来了。贺天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淡然从他身边走开。

 

咦?好像是有六个单选题噶?

 

莫关山后知后觉地翻到前边选择题的部分,自己选的是bcbaaa……

 

这……

 

是几乎全错的意思吗?

 

冷汗一下子袭上莫关山的背部,他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赶紧在卷子上把答案改了。

 

成绩下来之后,几家欢喜几家愁。

 

莫关山凭借2分的优势成功挤进年级前30%,成为班上能直升的12人之一。

 

但是他的小伙伴,王刚之流,就成绩而言,大概只能读专科高中了。

 

中考之后,班上举办了答谢宴,请了各科老师坐上位,同学之间好好地喝了一台。

 

莫关山忽然想到一个事,这一别,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见了。

 

他偷瞄了一眼贺天,看见他正和前去敬酒的同学碰杯,脸上大概是酒精引发的红晕。不等他多想,王刚的一瓶啤酒敲到他面前,“吹了它莫仔!不干不是兄弟!”

 

艹……

 

“咕噜……咕噜……咕噜……”

 

饭局之后,大家又相约聚在了KTV,贺天却以‘你们聚同学会我就不参加了’的理由推脱了。

 

中学,就这么结束了。这一年,莫关山十五岁。

 

漫长的暑假十分无聊,莫关山甚至期待起高中会不会很好玩。

 

直到开学前一天,所有班级都在班上开自己班的班会,莫关山才发现初中的同学没一个在班上。淡淡的忧伤迅速弥漫在十五岁青少年的心里,以至于班会讲了些什么他全没听进去。

 

直到新班主任宣布了放学,他才懒散地背上挎包走出教室。

 

啊对了,不如去初一找贺天玩!现在他不是我的老师了,总该……总该不那么怵他了吧!

 

莫关山飞奔下楼。

 

“站住!”

 

莫关山诧异地从楼梯上回过身,别扭地看向正对楼梯转弯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坐着的男人正冲他微笑,“跑哪里去?”

 

贺天!

 

贺天!!

 

第十课  三年

 

莫关山在新的班级里过得并不算太好,虽然班上也有以前同年级的人,但毕竟没有自己的铁哥们儿,又是个女生偏多的班。

 

班主任是个不怎么好打发的女人,似乎很关注莫关山的一举一动,老是提醒他不要搞事情。

 

物理老师不是贺天,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他的物理成绩下滑不止。

 

入冬的时候,莫关山听说王刚在职高里交女朋友了,李浩也当选了班长过得十分滋润。唯独他什么都没有,独来独往,形单影只。

 

贺天只是隔壁班的班主任,平时也有很多事要忙,况且莫关山根本就不敢去办公室找他玩或者问题。

 

有时候莫关山会怀念初中的日子,但甚少想起初一,大多是和王刚他们瞎玩、在办公室里挨训写检讨的那些时光。

 

到了第二年,和王刚、李浩就几乎断了联系。

 

彼时连莫关山都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智能机,几乎所有人的QQ都随时在线上挂着,但曾经闪烁次数最频繁的那几个人,也没有再主动跳跃过了。

 

贺天还是老样子,看见莫关山之后会叫住他,有时候会问他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早恋之类的敏感话题,有时候会给他一块糖,然后叫他滚蛋。

 

至于莫关山,成绩不温不火,被分到了普通班,读了比文科稍微擅长那么一点点的理科,始终保持在班上后半段的排名。

 

第三年,莫关山因为一次‘邂逅’成功明恋上小一届的一个美女,但人家并没有理会他。尽管人家收下了莫关山费尽心思折好的100颗星星,但还是……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正儿八经的明恋持续了一个星期,不过因为他谁也没告诉的原因,同年级的还真没两个知情的。明恋死亡之后就是黯淡的失恋期,莫关山努力用学习麻痹自己,未果。

 

一个天气还算不错的周一,班主任外出开什么劳什子会,委托了新来的物理老师看着他们自习。

 

结果物理老师临时有点事要处理,这可便宜了莫关山无处发泄的躁动。

 

他一提议‘打扑克’,立马有人附议。

 

碍于教室里有摄像头,一群人决定去隔壁物理实验室大战三百个回合!

 

正当他们玩得起劲,女物理老师突袭,将他们全赶回教室,一通责备,无非是‘高三了还这么懒惰、考不上好的大学’之类的老话,莫关山早就听出了免疫力了!

 

等班主任中午回来,才是头痛的开始。

 

作为始作俑者,莫关山第一个被叫进办公室。

 

好死不死,贺天竟在他们这儿的办公室和另一个老师谈事情!

 

贺天看着莫关山低眉顺眼地跟着班主任进门,眼神就变得轻快起来,好像莫关山被理骂他特别高兴似的。

 

女班主任喋喋不休地教育了他十来分钟,换做平时,莫关山也就左耳进右耳出了。但今天贺天在这儿呀!他愣是觉出了贺天也在不停附和那班主任教育他的味道。

 

最后,班主任开了口,“去给物理老师道歉,写一千字的检讨。”

 

“一千字哪里够,两千字起步吧。”贺天笑着说道,“你小子可是把葛老师(物理老师)气坏了!”

 

呸……谁叫她多管闲事来着……

 

还有,我写检讨管你什么事啊!多嘴……

 

第十一课      陌生

 

高考成绩出了,莫关山还算顺利地考上本地一所三流大学。回学校填高考成绩的时候被贺天祝贺了几句,之后便一直在家里混到了开学。

 

同城读大学的优势在于回家方便,恰逢一直住的老式小区被zf回收,租的新家隔大学不算远。

 

开学之后的那个国庆,几个老同学相约着回了回学校,贺天接了新的高一,还是一成不变的模样,挂着有些腹黑的笑容和他们聊天,挨个关心了他们的大学生活。

 

几人有说有笑的离开,都承诺会经常回学校看看。

 

可学校里学生会,社团活动,同学聚餐,年级活动,莫关山也不知道一天究竟在忙些什么,总之逢年过节也没有再问候,qq也好,短信也好,就这样再没和贺天联系过。

 

到了寒假,一个同学从外地回来,约莫关山一起回学校,被贺天调侃没良心,小白眼狼。莫关山心里委屈,又不好说并不是不想看贺天才不回学校,几次从学校门口走过都步步回眸,但就是鼓不起勇气去看贺天。而且自己并不想拜访其他老师,只想看贺天一人而已。

 

如此又过了半年,再路过学校的时候正逢五一放假,门口的校警给他视线一个余光就放他进了学校。他从以前初中待过的教室逛起,每升一个年级就换一个地方,兜兜转转走完全校,也远远看见了几个老师出入行政楼,但明显不是贺天的影子。

 

莫关山失望地离开,很久都没再从学校附近经过,情愿绕些远路都不走这边。

 

大二结束的那天,莫关山突然想起自己一整年都没回学校见贺天,那男人估计又在骂他白眼狼了。兴冲冲乘车去了,校警却死活不让进非得他给老师打电话让老师出来接,说是学校新规定,连家长拜访都得老师出来接。

 

无奈之下,莫关山垂首而去。

 

到了大三,夜夜和同寝的小伙伴相约网吧,抽烟喝酒纹身个个不落,好在还记得黄贝者毒是万不能碰,才安稳地经历了一个个日出和黄昏。

 

直到毕业,莫关山都再没回过学校,也没人组织同学会什么的。

 

偶尔在讲台上老师自嗨到不行的时候,会恍然想起初中的一些事情,又惊觉已经过去太久,记忆里的人和事都褪了色。最后只好在令人疲乏的讲课声中昏昏睡着,梦里人声依旧,清晰得仿佛刚刚才发生。

 

醒来眼角有一些湿润,看看四周,下课了。

 

第十二课  重逢

 

莫关山从没什么前途的会计专业毕了业。

 

奇怪的是,他却没能交到一个稳定的女朋友。

 

“你的眼里有一个影子,却不是我。”那些曾经的女朋友们大抵是串通好了要玩他,分手之前竟都对他说过这般类似的话来。

 

莫关山心里有些不满,但还是认命地接受了每一次被分手。

 

所以直到他来到这个书店上班,他都还是单着。

 

这一天,一个耳熟的声音在店里响起,“请问有没有物理方面的教辅。”莫关山本来在很高的架子上找书,听见这个声音的同时僵硬地转头去看门口——贺天还维持着推门的姿势,看样子是听到否定的回答就会立马离开的模样。

 

莫关山眼里闪过巨大的惊喜,忙把手里的书胡乱塞进书架,接着一边手脚并用地爬下扶梯,一边转头去看门口的动静。

 

门口收银的同事瞥了贺天一眼,淡定地答道,“我们店不卖教辅。”

 

眼看贺天道了谢就要走,莫关山大吼一声:“等一下!”然后他就从两米多高的扶梯上一脚踩滑摔了下来。

 

大概是自由落体的时候那头红发依然耀眼,贺天迅速折返,比莫关山的同事还要快地跑到他身边。

 

“你有没有摔到。”

 

莫关山听见贺天似乎是那么问了一句,但他没能及时回答,脑子里一震一震地疼,耳朵里许多杂音,听什么都不大真切。

 

“天,你流鼻血了……”贺天赶紧伸手揽他的脖子让他稍微往后仰了一点,“可以取些冰块给我吗?”他对一脸紧张的店员说道。

 

等莫关山完全回魂,他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上半身都躺在贺天腿上,而那个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的男人一脸严肃地用冰块敷他受伤严重的鼻子。“贺……老师。”其实他很想叫他贺天,但那样又显得太没礼貌了。

 

“嗯,感觉好点没有?”贺天皱眉看他,眼里是止不住的关心,“这么多年没见,怎么一点都没变。”

 

“你也没有变啊,”莫关山笑起来,从贺天身上坐直了身子,并没有感到不适才站起来,“都没有老,和十年前一样,怎么保养的啊?传授一下秘方。”

 

贺天哼了一声,用拳头砸了莫关山的肩膀一下,“好小子,出息了?都不回学校看老师了?”那一拳只用了一分力,窄窄的一个拳头的宽度碰上莫关山露在外边的胳膊,让他心虚地垂下了头。

 

结果鼻血又开始流。

 

在旁边干着急了一会儿的领班急忙递上湿毛巾,还仁慈地放了莫关山半天假。

 

等他们走出书店,夕阳已经洒满整个城市,周遭都披上了橘黄的边影。

 

贺天从车头绕到驾驶座,莫关山一直盯着他的侧脸,脑袋里闪过很多画面,却一个都不曾发生过。

 

“怎么,被我帅到了?”打开车门的时候,贺天坏笑着抬了头,正好对上莫关山有些直白的眼神,他毫不介意被如此暴露的目光审视,反而大方地调戏起了犯人。

 

果不其然,莫关山一张脸顿时红了一半,翻着白眼坐进了副驾驶,关车门的声音大得贺天几乎要考虑直接开去检修店算了。但他没有,他只是紧了紧拉住车门的手,然后什么都没敢想,躬身坐了进去。

 

莫关山坐进车的第一瞬间,就发现后视镜上并没有挂一些他并不想看到的东西——比如结婚照片的小相框,又或者是艳俗的‘喜’字。接着他发现挡风玻璃的左边竟有个小小的喜字!顿时心里一凉,却又不知这凉从何起。

 

“先去吃饭吧,完了你看是回家还是和我去逛新华书店,有个辅导书我今天一定要买到,明天上课需要。”贺天先调了座位,系上安全带,等车子已经慢慢驶入有些拥堵的街道中,才扭头和莫关山说起了话。“你在这边上班,离学校那么近,怎么没说来看看我?”

 

莫关山尴尬地笑了笑,扯出一个不怎么敷衍的回答,“我才来没多久,书店里也挺忙的……”

 

“谎话。”贺天嗤笑一声,转回视线,倒是没把这个让人尴尬的话题继续下去。

 

车里诡异地沉默了两秒,莫关山斜眼看了看他的表情,看他并没有计较什么,才安下心来。

 

“你现在住哪儿?还是以前那老房子么?”贺天把着方向盘转了个弯,车子终于拐进一条顺畅的马路。

 

“没有,拆迁补了点钱,我们在XX小区买了房子。”

 

“噢,那你上班挺近的啊,早上肯定要睡懒觉是吧?”

 

莫关山没好意思肯定,只好把之前的问题抛回给贺天,“那你呢?你现在住哪儿?”

 

“我?”贺天又笑了,“居无定所。”

 

砰……砰……砰……

 

莫关山耳朵里一阵清晰的心跳声闪过,他眼底豁然亮起来,语速都快了不少,“什么意思?你现在还没结婚吗?”

 

“结婚?”贺天重复着那两个字,黑色大众跟着前边一个现代驶入室内停车场,等车子在白线里停好,他才正经地转过头来对上莫关山的眼睛。

 

接着毫不留情地在莫关山的灵魂深处点着一颗原子弹。

 

“我又不喜欢女人,结什么婚?”

 

第十三课  诶?

 

莫关山怂了,他也见过那些娘唧唧的男生,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是钙,只爱男人不爱女人。但他从来没想过,原来贺天……

 

甚至消化了那句话之后,他的第一感觉竟然是高兴!?

 

他疯了吗?

 

高兴个什么劲?

 

人贺天……

 

他贺天喜欢男人的话自己仿佛、好像,是有点危险?

 

莫关山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了眼对面坐着认真看菜单的男人,低眉敛目的男人这个角度看过去显得十分温柔。到底是三十过半的男人了,眉间已经有些不算太明显的小皱纹,好在一头黑发还是一如既往,温顺服贴。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贺天皱着眉看过来,“怎么,我能把你帅饱?”

 

莫关山俏脸一红,翻起白眼叫了服务员点餐。

 

侍者收了菜单离开,两人都没有开口,竟有一点尴尬的味道悄悄蔓延开来。

 

贺天掩嘴咳了一声,拉回了走神的莫关山的注意力,“你怎么样,读大学交到几个女朋友?”

 

贺天没有问他交到没有,却是很有意思地问了个数学题。他是笃定了以莫关山的好皮囊,肯定能吸引到追求者,而他本人又是个不善拒绝的草包。

 

果然,对面坐着的红发男孩被他这个问题惊到,迅速红了耳根,嗫嗫说道:“……三个。”

 

“现在呢,还在继续没有。”贺天往前直了直腰,两手叠在下巴下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莫关山的表情。

 

“没了……都分了……”男孩说这话的时候毫不拖泥带水,表情虽然有些羞赧却不是怀念的样子,贺天满意地收了攻势,往后靠到沙发上。

 

“现在进了社会,恐怕是更不好找女朋友了。有没有想过找个同性试一下?”

 

莫关山惶恐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你,你,你……”

 

贺天伸出一只手把自己的刘海往后捋顺,露出额头的瞬间换上了侵略性十足的眼神,“听不懂吗莫关山,这是一个迟了很多年的告白。”

 

……诶?

 

第十四课     joke , or not

 

莫关山大受冲击,一下子站起来,把周围几桌客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你……你在说什么!’他压低声音冲贺天咆哮,刚才贺天说的话大概有两三个人听见了,此时正兴冲冲地给旁边的不知情的朋友眉飞色舞地解释着。

 

‘逗你的!’贺天开怀大笑,摆手示意他坐下,‘你这傻子怎么不多长个心眼?这么明显的玩笑都听不出来吗?’他笑得十分得意,连一旁看热闹的人都兴致缺缺地扭回了头。‘你都二十三岁了,真话假话都分不清楚吗?’

 

莫关山尴尬坐下,不知该看向哪里才好。

 

恰巧他点的套饭端了上来,便闷不做声地大口吃起来,只觉得味同嚼蜡,和吃馒头没什么区别。

 

反观贺天,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嘛,眼神十分专注,好像手机那头是他女朋友似的。

 

这饭吃得有些尴尬,贺天送了莫关山去车站后便独自离开了。倒是莫关山在他走后频频冲他离开的方向眺望了数次,直到回家的公交车缓缓进站。

 

转机发生在一周以后,书店接到了那个中学的一批书单,备好货后莫关山自告奋勇地要去送货。

 

一件书40本,莫关山提一件扛一件,艰难地坐着公交车抵达了学校门口,又艰难地跟着一个女老师把两件书给送到了图书馆。

 

‘谢谢啊小伙子!真是辛苦你了!’

 

笑着道谢的老师十分眼熟,只是比十年前老了许多,还掉了一颗牙齿。

 

莫关山拒绝了在办公室喝茶的邀请,走出了办公楼。

 

学校最近正在重修教学楼,他们原来待了三年的初中部被推了个大平头,就教学楼旁边屹立的老树还尴尬地杵在废墟之上。

 

他之前去的图书馆也从没见过,办公楼也是新起的。

 

按理说是熟悉得如同自家后花园的地盘,却在漫长的犹豫中变成了从未见过的异地。

 

莫关山感慨地抒发了一会儿感想,终于走到了唯一一栋没拆的老教学楼前。

 

他在这栋楼里过完了痛不欲生的高二高三,没完没了的晚自习、加课,做不完的理化卷子,老师嫌弃的眼神……现在回忆起来竟然还有些怀念。

 

莫关山一层楼一层楼往上爬,高二的教室在倒数第二层,紧在高三楼下。当初他们也是这样的布局。

 

大概是初中生也挤进了这栋楼的缘故,上课时间里也闹哄哄的充斥着读书声,而越往上就越安静。

 

莫关山冒充班主任贴近某个班后门玻璃往里瞅了两眼,成功吓到几个不老实的学生后,心满意足地往办公室走去。

 

也不知道贺天在上课没有。

 

高二教师办公室。

 

他刚刚问过上体育课的高中生了,贺天教的是理科尖子班,在五楼。

 

如果他没去上课的话,应该就在办公室了……

 

心脏似乎被什么挤压到,突然有些呼吸困难,越靠近办公室越明显,莫关山捂住心脏的位置,一步一步挪到目的地三米开外。

 

办公室是双开门,一边开着一边冲里打开。

 

目前的位置看不到里边有哪些老师,莫关山紧张地再迈了一步,顺便探长了脖子……

 

他捂住嘴巴倒吸了一口气,迅速退回了前倾的身体。

 

等等,他又不是要逃课!

 

醒醒!他莫关山已经二十三了!不归贺天管了!清醒点!

 

‘呼……’

 

莫关山整了整T恤,又顺了顺气息,抱着复杂的心情敲响了门。

 

‘贺老师。’

 

坐在窗边,正对大门的贺天顿下书写的笔,看见是莫关山后挑了挑眉,‘呵,莫关山……’然后他又转回头去继续疾笔书写。

 

办公室里恰好没有其他老师,莫关山稍微放松了一些,走近办公桌。

 

学校大概是修教学楼花费太多,那办公桌都还是莫关山当年读书的时候见过的料子。

 

‘坐,我这儿没多久了。’贺天头也不抬,奋力把教辅书上的习题抄到备课本上。

 

‘哇,又是家庭作业啊……’莫关山看着他已经画好的两道题里的‘小物块’,心想待会儿可千万别问我那题怎么解啊!

 

过了一会儿,下课铃响起,却已经不是莫关山他们读书时的下课铃了。

 

‘我去布置家庭作业。’贺天冲他笑了笑,拿着备课本走出了办公室。

 

有其他老师回了办公室,其中就有当初教过莫关山一年文科的政治老师,她很高兴地冲莫关山笑了笑,‘你真有心,现在回学校看老师的学生越来越少了。’

 

‘王老师好,我也只是顺路。’

 

两人简单寒暄了两句,那政治老师便拿着空杯子离开了,估计是去接水喝。

 

莫关山出神地望着窗外,那是他以前每天都要经过的路,一走就是六年。但毕业以后,就再也没踏上一步。

 

贺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他麻利地把备课本塞进一个小书架里,再利索地把桌子上的一系列东西归置好,提起座位上的单肩包就走,‘走了,莫关山。’

 

‘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下楼的路上,贺天才开口问他。

 

‘要回去做饭了,我妈快下班了。’莫关山跟在他后边噔噔噔下楼。

 

‘那你是不是要先去买菜?菜市场在哪里,我送你去菜市场好了。’贺天带着他走了一条以前没有的路,去了以前并不存在的停车场,正在之前那栋办公楼的背后。

 

‘菜市场……我们那边附近有一个,就是不大好停车,不过你可以先停到我们小区……’莫关山突然止住话头,意识到自己竟在邀请贺天去他家吃饭!而他根本不知道贺天待会儿有没有约!就这么唐突地……!

 

贺天没有意识到他身后的莫关山已经愣愣地停在了原地,自顾摸出了车钥匙摁开门锁,‘可以,晚上我有空。’

 

天!他有空!他同意了!

 

惨了……晚上弄什么好?

 

鸡鸭鱼兔虾?几个荤几个素?什么汤?现在快五点了炖汤恐怕是来不及了怎么办怎么办!

 

妈今天会不会回来吃饭?要不然发短信让她在外边吃好了?

 

莫关山在心里狠狠地纠结着,贺天把车开到他面前了都没反应。

 

‘嘟嘟!’贺天疑惑地按响喇叭,吃让他回了魂。

 

‘其实我那天说的是真的。’

 

车子开出学校老远,贺天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莫关山却突然涨红了脸,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你……你说了是玩笑的!’

 

贺天嗤笑一声,不管尚在行驶的轿车,扭过头来看他,‘前边的是真的,后边的才是玩笑。’

 

‘你注意看车!’莫关山紧张地盯住正前方,生怕发生追尾或是别的什么车毁人亡的事故,‘别他妈的转过来!’

 

第十五课  心意

 

莫关山心里暗暗后悔接过他要送自己去菜市场的话茬!学生请老师在外边吃饭是很正常,可这是阔别多年不曾联系的老师,怎么就上家里去了?

 

就算是朋友,普通朋友也是不会往家里边领的吧!

 

莫关山心里纠结了一路,贺天也在后视镜里看遍了他变幻不停的神色,最后还是把他放在了菜市场门口,“抱歉,突然想起晚点有个事,恐怕今天不能一起吃饭了。”莫关山还在奇怪为什么他没照自己说的先把车停到小区去,就听到贺天笑着解释道。

 

“啊……这样……”莫关山垂了眸子,说不出心里到底是失望还是庆幸,“那,那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贺天两手支在方向盘上赞同地点了点头,“加个微信,以后好联系。”

 

对,他们上次遇见那天竟忘了留联系方式,一周以来莫关山暗自骂了自己好几次蠢货,没想到今天险些又忘了这档子事!

 

“那我走了,拜拜。”莫关山扬了扬手机,解了安全带离开,一头扎进快要没人的菜市场里。

 

马路边,黑色的捷豹尴尬地停在狭窄的小路边上,直到几分钟后后边又来了一辆车,贺天才开着车离开了。他刚走没两分钟,莫关山便提着两个萝卜、一根排骨从菜市场里走了出来。手机被攥得紧紧的,屏幕还没被锁上,上边是贺天不久前才发来的微信:“今天很开心。”

 

“好好工作,不要辜负别人对你的期望。”

 

别人?哪个别人?

 

莫关山尴尬地回复了个“龇牙”,便没了下文。

 

回到家里,该做饭还是做饭,日子也一天天地和往常没有区别。

 

有时候会回忆起那天见面的种种,后悔那天没有讲出一直想说的话。

 

思来想去,梦里老是出现贺天的面孔,闹得他几天都挂着黑眼圈。

 

冬去春来,除了过年那天两人护发了恭贺新年的微信,竟再没联系。

 

贺天的朋友圈很有趣,几乎是两小时更一条,莫关山从他的朋友圈状态都能观察到他一天都干了些什么破事——原来当老师是这么无聊的吗?莫关山心里暗暗吐槽,管住了要去点赞的手。

 

三月,四处的樱花已经开得烂漫。一个平凡的周五,贺天却罕见的一条朋友圈都没发。莫关山有些疑惑,却什么都没问。

 

他有什么资格,贺天之于他,不过是个稍微熟悉点的陌生人。

 

第二天下午,贺天的朋友圈终于更新了。

 

莫关山看见的时候已经发表了十来分钟,定位居然在日本北海道。

 

图片上的贺天穿着西装站在落满樱花的小路上,阳光十分惬意的样子——莫关山看了看书店外边,落地窗外密集的雨点砸在地面上,这雨从早上就开始下,弄得人心情也不好了——头两张图片贺天都是酷酷的站在那儿摆拍,第三张突然换了风格。

 

他套上哆啦A梦的服装,手里拿着一块板子,上面写着一行小字,莫关山费尽心思放到最大,却还是看不清那上面写的什么。

 

莫关山有些迷糊,觉得自己已经在答案边缘了,但又不甚确定。

 

过了几分钟,贺天又更了条朋友圈,这次是那块板子的高清大图——第十年,还是喜欢你。

 

原来有一种喜欢是这样的……

 

莫关山深呼吸了几口,堪堪把眼里的泪逼回去,

 

这是他说过的:最喜欢的是哆啦A梦,以后要扮成哆啦A梦向喜欢的人表白,而且一定要在樱花树下!那时候他特别迷日本,做梦都梦着去日本,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和喜欢的人飞去日本。可过了这么久,他早就不再相信哆啦A梦,也不喜欢日本。那个人,却因为一句玩笑话……

 

顾不上被领班发现扣工资的危险,莫关山进到贺天的相册里,直翻到一年前的三月,两年前的三月,三年前的三月……

 

贺天每年都去了,沿着日本最著名的赏樱地图,年复一年地向他表白。

 

但他什么都不知道。

 

年复一年地浪费别人的心意。

 

十六课  HE

 

莫关山抖动着手指发去微信,问他在哪里。

 

窗外的雨还是没停的样子,莫关山控制不住地捧着手机浑身颤抖,领班见他这幅模样还以为他是中了什么邪术,赶紧把人放走了。

 

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雨也悄悄停了动静。

 

贺天还是没回信。

 

小小的卧室角落里,莫关山绝望地蹲在地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心脏用力地为哪个人跳动的瞬间,可直到现在,全身都在为那个名字颤栗,尽管那个人还没有给他答复,但是……

 

地板上晦暗了许久的屏幕终于亮起,隐藏了具体信息的微信图标紧紧吸引了莫关山的视线。他手忙脚乱地往前一扑,蹲麻了的双腿不给力地软倒在地。

 

‘老天保佑!他一定要……一定要……!’

 

一定要什么?

 

莫关山自己也说不清楚。

 

想要的答案和现实,到底有多远的距离?

 

“怎么了,才下飞机,在机场。”

 

莫关山拍着脑门站起来,抓起门背后挂着的外套就跑。

 

“你在机场等我,我来接你!”

 

他站在路边等出租车,顺便发出一条信息。

 

傻哔,那么久不用手机,当然是坐飞机了!怎么就没想到!猪脑子!

 

‘铃铃铃,铃铃铃……’

 

贺天的电话突然追到,莫关山慌了片刻,忐忑接听。

 

“你回去待着,我马上开车过来。”电话那头的男人听不出丝毫疲惫,倒有点兴奋的味道。

 

“可是……”

 

“你不要动,所有的路都我来走,莫关山,不要让我担心。”

 

“贺……天……”莫关山终于呼唤出那个藏了太久的名字,“对不起!我……我就是个傻哔!”

 

电话那头嗤笑一声,居然没反驳,“我知道,你脑子是没那么好使,我过来还有一个小时,你可以回去洗个澡,然后等我。”

 

“……好。”

 


这个文其实是我自己的私心,回忆起初中时候的老师好像有不一样的感情【羞】,一些是真实发生了的事情,一些是觉得发生在他们之间会很罗曼的情节。

最初冒出写这个文的冲动时,就是在拜访了我的老师之后得知他结婚时,一下子就有这个梗,如果是莫干山一直对他的老师有这种感情不自知……然后又得知贺天结婚,他会做什么呢?

呵呵呵

但是下笔之后剧情就完全变了wc...

好像是有点烂尾吧,我也....sry啦!!

克里斯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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